钱璟禾站在病床前,回复‘好的’,手机连着又是一震。
【黎元】:哥,不用来了,直系亲属不可以。
钱璟禾收起了迈出的步子,注意力又回到了枕头下面压着的那张病历单上。
他刚伸手,被身后一个男声呵斥住:“喂,小子,你干什么东西。”
钱璟禾回头,身后站着位年老男人,手里端着不锈钢的保温饭盒,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。
“是钱女士的儿子,”老太太拉着老头的衣角,解释道,“老头,你小点声。”
老头把碗端给老太,自觉理亏,误会了对方是个扒手,小声嘀咕:“这孩儿可能长得像他爸吧。”
言下之意就是钱璟禾和他妈不像,所以老头没认出来。
钱璟禾听着眉头一皱,没有接话。他烦对方再闲扯起家常,索性朝着病房门口走去。
刚走到门口,推着的担架床正露了个角,下一秒,整个担架床收入眼底,床上的人是那么的熟悉、那样的虚弱。
让钱璟禾看到了都不敢出声,生怕一点儿的声响会把人击碎。
他侧身让开,看着钱文雁缠满了白色胶布的手臂,轻声地喊了句:“妈。”
黎元帮着护工一起,推着担架,左右抵挡着可能会撞到的拐角处。
钱璟禾跟傻了一样,愣站在那里。
人是这样的,平日里再怎么冷静、清楚,等事情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,一步也动不了。
他的脚好像踩在海面上,又像踩在浮云之上,他看着钱文雁被推入病房,他想跟上却怎么都迈不开步,与其说迈不开,脚下没有实感来得更为确切。
“哥,阿姨好像在喊你。”黎元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。
他快步走过去,轻拍了黎元的脊背,以示感谢,他把耳朵凑近钱文雁的唇边,试图听清他妈要说的内容。
钱文雁虽然清醒了,但是她的麻药还没有过去,嘴唇正在努力的张合,说话也费劲,半天也没吐出个字来,但是可以看出钱文雁并不开心。
由黎元帮着,与护工一起,把钱文雁抬上了她自己的病床,护工交代了一些事项,便离开了。
隔壁的老大爷见了,直夸黎元操作熟练,“你学这个专业的啊?”
黎元刚歇息下来,听见声音,他抬头反复确认老大爷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:“不是哟,我之前照顾过我爸。”
“儿子会照顾人,可真幸福。”老大爷点点头,投去羡慕的目光,又指了指钱璟禾:“你们一家人吗?没见你们爸爸来呢?”
医院里面真的太无聊了,多了几个人就是多了几个聊天的对象,八卦可以杀死醒觉时间。
黎元笑了笑,“很可惜呀,不是一家人。我爸死了。”
他说得太理所当然了,主要脸上还是带着笑容,让老大爷惊恐一噎,愣是没有再出声。
病房里突然静了下来,尴尬的空气弥漫,黎元倒是跟个没事儿的人一样,来到钱璟禾的身边。
“对了,哥,这是医生给我写的单,”黎元在口袋里拿出一张单据,反面寥寥草草写了一些字,“医生和我说了,我给你解释。”
钱璟禾接过单据,皱着眉头仔细辨认,确实看不太懂,希望寄托于黎元。
“这上面说,等病人完全清醒了,要叫护工做腿部肌肉的按摩,还有注意病人咳痰,不要呛着。”说着,黎元看了钱文雁一眼,对方正在闭目养神。
钱璟禾心里默默记下,他背手站着,听到身侧的黎元继续道:“还有,刚才输血用的单子,你妈妈是O型血。”
黎元挠了挠后脑勺,他不知道怎么开口,凑在钱璟禾耳边说:“我刚看到了个男的,好像都是他在操作,我去的时候,对方就守着了,我只是打了下手。”
钱璟禾这些都没有听进去,当他听到O型血的时候,他仿佛看到有个墨黑色巨大铅球,拴着铁链,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胸口砸来。
钱璟禾紧张到吞咽口水,再次确认:“她是O型血?”
黎元点点头,“对啊,我特意记了。”
“你真的没记错?”钱璟禾不是烦人,也不是质疑黎元,他只是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他不想面对事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