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蕙好奇道:是什么?说着,掀开了箱盖。却竟是满满一小箱铜钱。
温蕙吃惊:妈妈?
那箱子分两层,上面是箱,下面还有个屉。乔妈妈拍拍她的膝盖,拉开了下面的小抽屉,告诉她:这些天少夫人要见不少人,少不得要打赏。家里月初才发月钱,这还不到时候,夫人便先叫拿些散钱给少夫人。
说是散钱,可这一箱子别说是只价值一文的小平钱,便是折二折三的也没有,俱都是折五折十的重宝大钱,一枚便是五文、十文。
而乔妈妈拉开的下面的抽屉里,整整齐齐码着的都是小银锞子。
就和陆睿给的一样。
温蕙忽然笑弯了眼。
妈妈,你来晚了。她说,相公已经给我啦。
她把陆睿给的匣子打开给乔妈妈看。
乔妈妈十分惊喜,唷了一声,袖子掩口:我们睿官儿,还知道想着媳妇了?
陆睿被调侃了也不在乎,反而一挑眉:自己的媳妇,我不想着,还让谁去想?
他原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,因气质清冷,便使温蕙一直觉得他更偏于青年,更稳重更成熟。谁知他与乔妈妈说话,却是这样,忽然又多了几分少年气。
就跟温蕙在外人面前也能端着的,可一见到温夫人就恨不得滚进她怀里撒娇去,差不离。
显然跟乔妈妈十分亲昵。
乔妈妈直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线:好好好,小夫妻原就该这样。少夫人千里迢迢远来,还有许多不知道、不熟悉。你原就应该时时想着她,照顾她周全,才能对亲家老爷、太太交待。
温蕙耳根微热,心里也暖,道:妈妈,银子我已经有啦,母亲给的妈妈带回去吧,晚上我去给母亲道谢。
夫君想着她,一发现她银钱上手紧,便立刻着人去取了一匣子银锞子来。已经让人开心欢喜。
婆母竟也想着她,也照顾她。这便是意外的之喜了。
晨昏定省,晚间的时候还要去给陆夫人问候,温蕙想着那时候当面跟婆母道谢。
乔妈妈却嗔道:少夫人说的什么话,公子给的是公子的心意,夫人给的是夫人的心意,岂能混为一谈?难道少夫人只领公子的心意就不在乎夫人的心意了吗?
温蕙忙道:不是这样的……
长辈赐,不敢辞。陆睿笑道,既是母亲给的,你收着便是。
乔妈妈道:就是,这长辈给出去的,哪还有收回来的道理。
她嫂子教她要跟夫君共进退。这话其实母亲也早跟她不知道念叨过多少次了,要孝顺公婆,要和丈夫一心,要好好持家。
就连连毅哥哥曾经也说过差不多的话呢。
总之一个女人嫁了,从此夫家便是她的家,夫君的父母便是她的父母了,从此便是一家人了。
连陆睿都发话了,温蕙便道:那我便厚着脸皮,偏了母亲的钱啦。
她年纪小,便是怎么样努力做稳重样子,都还有几分稚气。在乔妈妈和陆睿面前放松下来,便更不怎么端着,露出几分真实模样,眉眼灵动,性子直爽。
十分可爱。
乔妈妈和陆睿都笑了。
落落又在外面禀告:大家都用过饭了,刘富一家也来了。
乔妈妈坐在榻沿上,先站了起来:正好我给少夫人指认指认这几个。
温蕙先喊了落落进来,想了想,指了陆夫人给的那一箱钱,道:待会用这个打赏。
在夫君和婆母之间,当然得先敬着婆母,将夫君暂往后放。
她能注意到这点细节,可见是将孝字放在心上的。乔妈妈和陆睿都在心里暗暗点头。
三人便一并出去了。落落抱着箱子也跟出去了。
陆睿和温蕙在上首分左右坐了。
落落将钱箱放一旁,搬来个锦凳放在了温蕙斜前方,乔妈妈也坐下。
众人便一起进到屋子里,这是头一回拜见新少夫人,是必要磕一个头的。落落也跟着站过去,众人整整齐齐地跪下,一起道:见过公子、少夫人。
一侧是陆家的仆妇丫鬟,动作都整齐;另一侧是跟着温蕙嫁过来的丫鬟和陪房,只落落灵巧,跟上了节奏,银线和刘富一家的动作便不大整齐。
温蕙说了声:都起来吧。
众人站起来。
陆睿端起茶,道:都与少夫人说说自家,让少夫人认认人。
乔妈妈道:说清楚些,以前在哪里做事,爹娘是谁,都说明白些。
陆家的几个丫鬟仆妇忍不住抬眼看过去。
那少夫人坐在那里,圆滑些的世仆都能看得出来那眉眼间的青涩稚气。也都知道她不过是一个百户之女,高嫁进了陆家的大门。
也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,说是夫人在青州的时候便不大看得上这少夫人。
然而眼下看过去,这少夫人左右两边,一边是公子居高临下,目光淡淡地压过来,一边是夫人跟前的第一体面人乔妈妈笑眯眯地,如一尊笑面佛镇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