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终究是要看的。
终于还是从霍决手里接过来,缓缓展开。
昔年的安小哥,如今的监察左使念安,意简言赅写了三句话。
【陆少夫人温氏已病逝。】
【已往青州温家报丧。】
【陆正涉江州堤坝贪渎案,在查。】
温蕙只觉得天旋地转,手一松,那张方方正正的小纸飘落地上。身子微晃,向后踉跄了一步。
霍决手疾眼快,捉住了她的手臂,扶稳了她。
温蕙也抓住了他的手臂,借他的身体支撑住了自己。
霍决的声音就在耳畔,冷冷的,像没有感情:我说过的。
温蕙胸口起伏,用力地呼吸。
婆母……哄骗了她吗?
……不。温蕙深深吸了一口气,道,我相信她。
是我公公,是陆正。她抬起头,眼睛通红,他想我死,一了百了。
意外吗?不该意外吧。
往京城来的路上,住在京郊别苑里的日子,加起来快两个月。两个月的时间,足够温蕙把事情想清楚,想明白了。
其实,内心怎么就不明白自己从出来的那一天起,就回不去了呢。
一直……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。
虽是自己做的选择,也不可能不恨。毕竟若不是陆正贪渎,根本什么事都没有,所有人都能岁月静好。
她捉住霍决手臂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。
很明显是武人才有的力量,这力道让霍决微感惊讶。还以为她作了这许多年陆少夫人,功夫都丢下了。
温蕙接连做了许多个深呼吸,胸口才终于透了一口气。
正要放开霍决,忽听他又道:陆正涉嫌江州堤坝贪渎案,小安在查了。
温蕙滞住,抬起头。
她舍身前来,最终的目的,便是解决这件事。
查的话……她问得有些艰难,会怎样?
霍决理所当然地道:剥皮实草,家眷流放。
他低头看她:你别担心,我会把你的孩子捞出来。
那怎么行呢?那婆母、陆嘉言……
温蕙这一生,出嫁前为父母兄长宠爱着,出嫁后为婆母夫君疼爱着,前半生也算过得顺风顺水,从没有这样求过人。
但此时,不求不行了。
四哥。她请求,能不能……求你……
她的目光里流出哀求的神色。
霍决当然知道她求什么。
他凝目看她许久,问:陆家如此待你,你还要为他们求情?
温蕙落下眼泪:除却陆正,余者,皆是我家人。不是只有孩子。
霍决道:这一案,当年便令陛下震怒,特旨令牛贵去查办的。皆重办了。陆正要是涉嫌其中,不可能只办他一人,而家眷全脱身。除非,把整件事压下去。
他问:可你知道这里面牵涉多少人和多少事?
温蕙当然知道。
她也感到羞耻。可,终究不能看着陆夫人和陆睿跌落泥泞。那样的话,璠璠就算独善其身,也失去了身份。
为这个,她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。
为这个,陆温氏都已经死了。
如果,若果你能……她想说,却说不下去。
因她不知道霍决到底能不能做到。会不会把他自己牵连进去?当然不能眼看着陆家就此毁了,可也不能因此拖累霍决。
霍决看着她。
我当然能。他声音透着自负与自信,透着因掌握权势而带来的力量感,赵卫艰、赵胜时、陆正……江州涉案却逃脱的这些人,这些事……我当然,都能摆得平。
只,月牙儿,霍决缓缓拨开了她一直握着他手臂的手,凝眸问她,我,凭什么?
这里面,要花的人力物力,要担的责任风险。霍决,凭什么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