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周月,你满意了吗
情理上来说,今天这件事情分明就是靳行之的错。席星洲作为受害者,她应该留在他身边,来整理靳行之留下来的烂摊子。她抿了抿唇,捡起来地上的钱包说道:我很快就回来。嗯。席星洲点着头,朝她笑了笑,催促道:快去吧,一会儿人走远了。有些错其实很小,但就是拉扯人没办法回头,导致了一步错、步步错。靳行之早就后悔了,或许从蛋糕翻落的那一刻,又或是咄咄逼人向陆周月抱怨的那一刻。他手心里都在冒冷汗。当着这么多人面,揭开伤疤,尤其是席星洲的面挨了一巴掌。无论如何看起来,他都像是不被重视的那个。陆周月会讨厌他吗?他乱七八糟的想。现在离开是不是随了席星洲的意。这就是他想达成的目的对吧。靳行之承认,刚刚的话的确是不应该说……可是他说的就是事实。席星洲从一开始就在利用陆周月那点可怜的同情心。哦不对,追溯起来,陆周月从来就不会有同情心。又不对。她只是不会同情自己而已。靳行之紧吸了一口气,梗着脖子仰起头,他也不需要该死的同情。靳行之。陆周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,他脚步一顿,原本平息下去扑面而来的委屈涌了上来,他没回头,低下了头盯着地砖上的缝隙。很多次,他在心理建设起的框架都这么轻而易举地倒下了。于是他透过废墟,看到了一朵花。花瓣一片片地往下掉。陆周月是在意我的,陆周月是不在意我的。这次花在停留不在意的抉择之后,又长出了一瓣,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变得理智,那片花瓣随之消弭不见。不过是水月镜花,空欢喜一场罢了。我不会跟他道歉的。那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。他凭什么跟席星洲道歉。明明他才是陪陆周月最久的那个,不管她发生了什么,闹什么脾气,从年幼再到情窦初开,再到如今。席星洲就是个打破他们平静生活的外来者。他轻而易举、默不作声就拿走了靳行之珍视高捧着的宝物。跟陆周月一起站在高处,用成功者惯有虚假、炫耀的语气,像施舍一样把他本有的东西捧过来。我是让着你的。你能得到的,都是我想让你得到的。凭什么?可这本该是他的宝物。他圈着这么多年,可不是为了让别人拿走,踩在他头上跟他说这些话的。他有点怀念。怀念什么呢?怀念当初陆周月谁都不在意,恶言恶语,跟谁都针锋相对的时候。她不属于自己,也不属于任何人。谁都别得到。陆周月拉住他的手腕:跟我回去。我不去。靳行之又一次甩了手,力道有些大,连带着陆周月都一个踉跄。他愕然了一瞬,登时间像是犯了什么弥天大错,惶恐地看着她,想说些什么,最后又别开脸说道:我说了,我不会跟他道歉。他一次次的重复,此刻心里又想。不就是道歉吗,一句话的事情。又不会真的死掉。何必这样。他说服了自己,张开嘴,想弥补一下,就听陆周月说道:没让你去道歉。你坐车回家。她说完,补充了一句:但这件事情的确是你的错。你为什么要对席星洲敌意那么大?他也没说什么。靳行之瞬间紧绷着脸,唇瓣紧抿着泛白,看着她。席星洲没说什么?是没说什么。但他要是足够坦荡,那些话完全可以不用说。曾经席星洲还懂得收敛一点,不会在他跟陆周月面前如此张牙舞爪。但国外回来之后。陆周月浑身上下都是被男人cao熟了,染着别人印迹的样子。所以,席星洲分明就是在炫耀吧。向他示威。彰显他跟陆周月与众不同的亲密关系。现在问他为什么对席星洲产生敌意?陆周月你是怎么能问出来这种问题的?他不应该有敌意吗?对。不应该。这从心里笃定得到的答案似一盆冷水浇的浑身发冷。靳行之脑海中回放着两人相处的一幕幕,想着他在新学校里营造出来的假象,跟人重复着把记忆里所剩无几似乎有关爱情的虚假片段讲给别人听,去向别人证明着他们两人是互相爱着对方。他们的感情坚不可摧。骗人得骗过自己,但他是个蠢货。骗了自己,骗不了别人。我错了。靳行之说完这句话,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:我错了,我错了,好吗?他一遍遍重复着,问道:我现在就去向他道歉可以吗?如果他不原谅我,我跪下来给他道歉可以吗?陆周月,你满意了吗。他嘴上这么说着,越发泣不成声。靳行之很喜欢哭。小时候倒是不觉得,长大了之后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哭。此前陆周月还会嘲讽两句他泪失禁一样的体质,但这次她透过那双被眼泪淹没,朦胧的眼睛。她有些不安、焦躁。不是这样的。我……陆周月刚说了一个字,靳行之就要往回走。本该让他回去坐车就是目的,但不是这样的。她伸手将靳行之抱住:我没有这么想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你别哭啊。解释真的是件相当难的事情。原本的词汇排列在脑袋里,最终又被情绪影响,那些要解释的话像被拆开了又重组,竟是一句话都连不成。靳行之被她抱着,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,攥住了她的手腕。陆周月深吸了口气,松开手站在他面前:席星洲生活很苦,他跟我们不一样。靳行之垂着眸,睫毛上的眼泪颤了颤。他没有爸妈……陆周月知道那种感觉,失去父母之后,其他人的一句慰问都会像被人捅了一刀一样。更别提像靳行之这样。他没有爸妈的确是事实,但这是件会让人很难过的事情。你怎么着,也不应该在他生日当天说这个。陆周月皱眉头。如果席星洲的母亲还在。他一定会提着蛋糕去他母亲面前。跟父母过一个迈向成人的生日。靳行之产生了一种无力感,他说好,我知道错了,我也答应跟他道歉了,然后呢?他在心里咒骂着。席星洲的一切又不是他造成的,他凭什么怜悯席星洲。他生活苦,别人生活就很好过吗?世界上有比他更惨的人,陆周月都要挨个去怜悯吗?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,陆周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。都怪席星洲,全都是席星洲的错。……你疼不疼?陆周月突然抬手贴上他的脸,他内心里疯狂涌动着的戾气瞬间平复,他抬着脸看陆周月,语气里满是郁结难消:你还在乎这个?对不起。她声音放缓了一些,轻声说道:我没控制好自己。以后不会了。靳行之抿了抿唇,而后长长叹了口气,神情疲惫:我想走着回去,透透气。你不要给席星洲过生日吗?你去吧。不用管我。看他这个样子,哪里像不用管的。靳行之转身要继续回家,陆周月紧着走了两步,跟了上来,沉思片刻说道:你跟我一起去吧。我本来就约好了跟薛露谈公司的事情,正好你也听听。